蔡元培于1917年1月初出任北京大学校长。当时的北大,正处于“晦雾时期”,虽然经历了辛亥革命的洗礼,校园里封建官僚习气依旧,腐败生活作风如前。蔡元培以革命家和教育家的气魄大力整顿创新,其中的一项举措,是组织“进德会”以挽奔竞游荡之恶习。
缘起
民国初年北大的教员,如清末一样大都来自政府衙门,滥竽充数不学无术者不乏其人,年年把当年陈旧的讲义发给学生,在讲台上读一遍了事。学生中多官宦和富商子弟,他们但为日后升官发财寻求“出身”,心思与时间不是花在读书求知上,而是专事奔竞游荡。对此,蔡元培的《自写年谱》中有录:“学生于讲堂上领受讲义,及当学期、学年考试时要求题目范围特别预备外,对于学术,并没有何等兴会。讲堂以外,又没有高尚的娱乐与自动的组织,遂不得不于学校之外,竞为不正当的消遣。这就是著名腐败的总因……”
蔡元培所指的“不正当的消遣”是什么呢?请看许德珩《回忆蔡元培先生》中所云:
蔡先生是1917年1月到北大就职的,在此以前的北大,是一座封建思想、官僚习气十分浓厚的学府,一些有钱的学生,带听差、打麻将、吃花酒、捧名角,对读书毫无兴趣,教员中不少人不学无术,吃饭混日子,教课是陈陈相因,敷衍塞责。
顾颉刚《蔡元培先生与五四运动》里有类似记述:
1913年我考入北大预科时,学校像个衙门,没有多少学术气氛。有的老师不学无术,一心只想当官;有的教师本身就是北洋政府的官僚,学问不大,架子却不小。那时的北大有一种坏现象:一些有钱的教师和学生,吃过晚饭后就坐洋车奔“八大胡同”(妓女集中地段),所以妓院中称“两院一堂”是最好的主顾(“两院”指参、众两院,“一堂”指北大,其前身为京师大学堂)。那时在学生中还流行一种坏风气,就是“结十兄弟”。十个气味相投的学生结拜作兄弟,毕业后大家钻营作官,谁的官大,其他九人就到他手下当科长、当秘书,捞个一官半职,有福同享,这样的学校,哪能出人才?只能培养出一批贪官污吏!蔡元培先生来校之前,北大搞得乌烟瘴气,哪里像什么最高学府?
北京大学也因此被谑称为“探艳团”、“赌窟”。
面对乌烟瘴气的北大,蔡元培痛心疾首,他深知“私德不修,祸及社会”,有心在校内筹组“进德会”,规范师生道德行为,净化校风。故而到校之初,就在《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》中,号召师生共起“砥砺德行”“力挽颓俗”,神色凝重地说:“方今风俗日偷,道德沦丧,北京社会尤为恶劣,故必有卓绝之士力挽颓俗,诸君为大学学生,地位甚高,肩此重任,责无旁贷,为诸君计,莫如以正当之娱乐,易不正当之娱乐,庶于道德无亏,而于身体有益。”
筹划
在民国建立时的1912年初,吴稚晖、李石曾、汪精卫等,曾在上海酝酿组织进德会,意在提高伦理道德觉悟。蔡元培表赞同支持,但在与同人商讨进德会条件时,因对“不当官吏、不当议员”意见相左,所以别组一会,依宋教仁的提议名为“六不会”,后因时局变化而先后星散,未曾进行。后来,蔡元培在南洋公学同学会及译学馆校友会中,提议将嫖、赌、娶妾三戒编入校友会会章,可惜未被采纳。
出任北大校长一年后,蔡元培改革北大的各种举措已次第进行,且推进顺利,随即将组建“进德会”提上议事日程,他说:“进德会之问题,遂亦应时势之要求,而不能不从事矣,以南洋同学会、译学馆校友会所提议而未行者,试之于此二千人之社会。”
为使认真推进,不致半途而废,他酝酿并起草“进德会”的入会条件,征询师生员工意见得到相当认同后,于1918年1月19日出版的第49号《北京大学日刊》上,刊登了《北大进德会旨趣书》,作公开发起、号召。
“旨趣书”开宗明义公告组织进德会的缘起,在于增进个人道德品质,使自己成为清流之士,负起与俗流斗争、改良社会风气的神圣职责。
蔡元培列举了社会与教育界的腐败现象,如买官卖官、赌博嫖娼、挥霍公款后,作呼吁号召云:私德不修,祸及社会。吾人既为社会之一分子,分子之腐败,不能无影响于全体。应作昏浊之世中的清流之士,如东汉之党人,南宋之道学,明季之东林,集同志以矫末俗,与敝俗奋斗。
戒律
蔡元培在《北大进德会旨趣书》开列了以“三不”即戒赌、戒嫖、戒娶妾为基础的三个等级的会员条件,任师生员工选择承诺:
甲种会员,不嫖,不赌,不娶妾。
乙种会员,于前三戒外,加不作官吏、不作议员二戒。
丙种会员,于前五戒外,加不吸烟、不饮酒、不食肉三戒。
他还归纳了三条入会之效用:
可以绳己,以本会制裁之,庶不至于自放;
可以谢人,以本会为范围,则人有以是等相嬲者,径行拒绝,亦不致伤感情;可以止谤,以本会为保障,苟人人能守会约,则谤因既灭,不弭谤而弭。
凡是要入会的均须填写“志愿书”,写明自己愿遵守的戒约,愿为何种会员,签名盖章,送交进德会评议会;经评议会审查通过即是会员;凡题名入会之人,均在《北京大学日刊》上公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