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车是古代战场上最先进的装备,也是古代阅兵中最亮眼的元素。来源:新京报
文/王子今(北师大历史系教授)
阅兵,有非常久远的历史。在中国古代军事史、礼仪史和政治制度史上,这种仪式都以规模的宏大雄壮,形式的威武庄严,留下了记忆。这种历史文化现象的相关信息,又可以引发多方面的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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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说由孔子编纂的鲁国史《春秋》中,已经可以看到关于阅兵的记录:鲁桓公六年,也就是公元前706年,“秋八月壬午,大阅。”《左传·桓公六年》写道:“秋,大阅,简车马也。”《公羊传·桓公六年》说:“‘秋八月壬午,大阅。’‘大阅’者何?简车徒也。”汉代学者何休的解释是:“大简阅兵车,使可任用而习之。”“大阅”,可以理解为对军队的士兵和战车等主要作战装备的大规模的检阅。
早期阅兵的意义,首先是检查和调整部队的战斗实力。如顾炎武《军制论》所说:“大集伍而阅之,皆胜兵乎?不胜者免,收其田以新兵补之。五年一阅,汰其羸,登其锐,而不必世其人。”就是说,通过这种“阅”,淘汰职业军人中精神状态和体力状态不胜军战者,而充实新锐。虽说是“大集伍而阅之”,规模起初也未必很大。“五年一阅”是传统制度。
鲁桓公据说就是没有按照定制而阅兵,以致孔子在史书中予以委婉的批评。也有学者说,中国传统社会以农耕为主体经济形式,以往在冬季农闲时阅兵。鲁桓公在强大邻国齐国的军事压力下,“以非时简车马”,违背了以往惯例,所以史书特别予以记录。
杜预就提出了这样的意见。《榖梁传·桓公六年》对于鲁桓公的这一举动,指出欲以“崇武”,又有“盖以观妇人也”的评论。对此许多注家不能理解,有人看作“经无异文,传自穿凿”(〔唐〕陆淳《春秋集传辨疑》卷二),以为《榖梁传》的说法无中生有。
而宋代学者家铉翁《春秋集传详说》卷三写道:“时当淫姜煽艳之始,鲁君以是为悦,故特书以讥之。榖必有所本,当从之。”以为《榖梁传》一定是有根据的,可以信从。所谓“以观妇人”,应当是指为了取悦于宠爱的女子。
清代学者张尚瑗《榖梁折诸》卷二就直接批评鲁桓公的行为在于“以悦妇人”。这种情形大概和周幽王举烽火以博褒姒一笑的故事类似,使得军人们的辛苦成了娱乐性的表演。
●宋代学者家铉翁《春秋集传详说》卷三写道:“时当淫姜煽艳之始,鲁君以是为悦,故特书以讥之。榖必有所本,当从之。”
●宋代学者赵善璙《自警编》卷六《事君类上·德望》写道:“范仲淹领延安,阅兵选将,日夕训练。又请戒诸路养兵畜锐,毋得轻动。”
●刘才邵《檆溪居士集》卷二《勒兵行》:“高台晓色明双旌,来看将军亲阅兵。甲光荧荧照秋水,阵行屡变随纵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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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古代通常阅兵的作用,突出体现为“崇武”,振奋士气,弘扬英雄主义精神。所以唐代诗人薛存诚《观南郊回仗》诗有“阅兵貔武振”的文句。阅兵提升战斗意志的作用受到特殊重视,而并不似后世有时只是用来炫耀武力。
进入帝制时代以后,最高执政者十分重视阅兵的意义。秦汉时期已经出现大致确定的制度。《晋书》卷二一《礼志下》说,传统“武官肄兵习战阵之仪”,“汉世率以为常。”汉献帝建安二十一年,也就是公元216年,曹操属下的主管官员上奏说,古代四时“讲武”,都是在农闲时节。西汉王朝继承秦代制度,春季夏季和秋季都不举行“讲武”典礼,只是在十月初冬,举行大的“讲武”仪式。
现今“金革未偃,士众素习”,战争未能平息,士兵习于军事,“可无四时讲武,但以立秋择吉日,大朝车骑,号曰‘阅兵’。上合礼名,下承汉制。” 以为由皇帝亲自参与“大朝车骑”的方式,符合古礼的传统,也继承了汉朝的制度。汉献帝批准了这一建议。当年冬季,就举行了这种正式的“阅兵”仪礼。“魏王亲执金鼓,以令进退。”曹操亲自击鼓鸣金,以声响信号指挥受阅部队进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