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张鸣精选集》(陕西人民出版社)的第一本叫《武夫当权》。这本书是张鸣的硕士论文,他是人大党史系的,当年却点灯熬油地“玩军阀”,属于越界犯规。毕业论文也是被放了一马才过的。
这套精选集全六册,军阀和乡村社会的近代史是主要议题。张鸣把军阀形容为“政治大车店里的过客”,他把近代史的过客写得“风情万种”。
近代史很沉重,贵在他能举重若轻。
军阀史可以当做笑话集。但应该强调的是,军阀的可笑应有着让人笑不起来的背景。张鸣在《武夫当权》一书的引言里点明了其中的辛酸,“19到20世纪西方资本主义的全面介入,东西方文化前所未有的巨大冲撞,使得近代军阀具备了他们前辈所没有的双重性格,也使得他们看起来比其前辈更加惶惶不安于内部的裂痕,煞费更多的苦心寻找资源的结果,从而使近代军阀的统治意识更富滑稽意味。”
这本书正文边都有分栏,收录了许多军阀的小段子,应该不是张鸣当年毕业论文的一部分。学者吴思说,虽然两部分都很好看,但这么混搭着很影响阅读。就像我们摘录的这样,小段子其实完全可以独立成篇。
要找军阀的段子,还可看精选集中《近代史的鸡零狗碎》和《大历史的边角料》两本书。这两本的文章散见在此前《历史的坏脾气》和《历史的底稿》两个单行本中。
一直都看张鸣在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和博客上坏脾气的时评,就研究历史的学者而言,他是最现在时的一个。张鸣的感慨有些自我解嘲的味道:“我都搞不清自己属于哪一行,一直都在学术的边缘游走。”的确,现在精选哪个大学教授的文集,会有一半的内容能属上“鸡零狗碎”或“边角料”的题目?但这样的学术分量就轻吗?
◎是,多不卫生
李福林是珠江三角洲的地方军阀,一生以看住这块三角洲为业。有人告发他的部下在他的防区抢劫,他集合官兵训话,开口就骂:“契弟(土匪对同道晚辈的称呼,也是粤语骂人的口语),在尼处(粤语,这里)吃,又在尼处屙(ē,粤语解便之意),要屙就去远一些啊。”
◎章太炎负责发牌吗?
四川万县师范学校校长钟正懋,为章太炎先生弟子,元月朝贺,袁世凯赐宴,酒半语钟曰:“你老师和我过不去,你去劝一劝。中国向来有两块万岁牌,一块是大成至圣先师,一块是当今皇帝,太炎为何不让一块给我?”
◎至理名言
青海军阀马步芳一直对国民党中央政府保持半独立姿态,蒋系势力始终进入不了青海半步。1943年,何应钦电邀马步芳赴重庆“共商国是”,意欲兴师问罪。马步芳携带了大量黄金财报到重庆,从多方面结交权贵的眷属,何应钦等最初质难颇多,后来就变成“请马主席参考”。马步芳对他的随员说:“明碰不如暗斗,哪个人能禁得起从老窝里挖!”
◎不信邪
张宗昌督鲁,恰遇大旱,禾苗尽枯,因此他上任次日即率文武官员赴龙王庙祈雨,一连数日,未有灵验。于是他下令炮团摆开大炮,对天猛轰,遂降暴雨。
◎他倒是说对了
袁世凯办模范团,意欲培养嫡系亲贵武力。陈光远任团副(团长袁自兼)。第一期学员毕业,团副照例训话。陈不学无术,然又好诌文,以避人讥其无学。陈训话云:“你们已经毕业,由大元帅亲手培养。大元帅对你们期望很大,你们要好好干,将来你们都不堪设想啊!”
他本想说“不可限量”的。
◎阿猫阿狗也有“主义”
有一次,张宗昌说:“我也有主义。”友人问他是何主义,他沾沾自喜回答说:“三多主义:钱多,兵多,姨太太多。”
◎此叹今古为官者同有
陈光远督赣,为自己庆寿,广收贺礼,商会以赤金铸八仙人一套为祝,陈连连称好。后又曰:“只可惜小一点。”
◎印成册最佳
1924年,杨森任四川督理,锐意新政,把他所提倡的各项内容,以“杨森说……”式样书写在木牌上,钉在成都的电线杆、街旁树木和墙壁上。诸如:
杨森说:禁止妇女缠足!
杨森说:应该勤剪指甲。蓄指甲既不卫生,又是懒惰!
杨森说:打牌壮人会打死;打球、打猎弱人会打壮!
杨森说:穿短衣服,既可节省布匹,又有尚武精神!
杨森说:夏天在茶馆、酒肆、大街及公共场所打赤膊是不文明行为!
◎军阀写真
陕西军阀陈树藩认为在他手下做官,第一要有牛马精神,第二要有土匪心肠,第三要有妓女态度。
◎盗亦有道
一次山东督军张怀芝传见本省籍候补县知事一百八十余人到团训话,他说:“你们各人有各人掌控的省份,同样的地皮,何以不刮外省而向本省来刮!我年轻当兵的时候拿稳宗旨,不升官便去做强盗,我绝不在本省做强盗,一因于心不忍,二则做强盗发了财,本乡本土知道财的来源,我不能向人夸耀。你们这一批知事真是太不知事了!”